摘要：
"假如那里躺着的是你的亲人，你能停止施救吗？"
凤凰网科技 出品
作者｜赵子坤
编辑｜董雨晴
在一家公司呆了 15 年是什么感受？阿里钉钉产研负责人元安（此为阿里花名）离职前，最大的感慨是，"无法停止施救"。
元安是几天前爆火的阿里内网发文人。2010 年大学毕业元安入职阿里，经历了口碑、旺旺、支付宝和钉钉四款产品，也走过了从"被尊重和感谢"到"工牌已不太好戴"的十五年。
有人问，离职了为什么还要写这样的一封信？他用了一个"学心脏复苏"的故事打比方：假如那里躺着的是你的亲人，你能停止施救吗？
但他没想到的是，一封离职信能引起全网讨论，甚至让不少阿里之外，也深受"大公司病"的员工感同身受。
在这封万字离职信中，他总结了自己所看到的阿里人、财、事三个方向的问题。并对那个"一群有情有义的人在一起，做一件有价值、有意义的事"的时代无比怀念，还提出了修复价值观、重整 HR 体系、改革管理体制、清除"草台"中高层、职级公开统一等方面的建议。
已经淡出管理日常的阿里创始人马云罕见地在内网回复："元安同学好，谢谢你那么长的信，写得很好。好像人的成长，阿里的发展也有很多必然要走的路和过程，阿里巴巴在发生变化之中。祝福你，也希望经常回来看看。"
有人理解为一种轻描淡写的"安抚"：说得很好，都知道，也没办法。
但元安不这么认为。马老师的回应完全超出他的意外，"有人说，打工还打出主人翁意识了，说在作秀，为什么要把别人都想得这么恶意？"
这并非马云首次在内网回应帖子。2023 年拼多多市值超越阿里时，阿里员工曾在内网展开激烈讨论，反思阿里这些年犯下的错误。当时，马云对拼多多的成绩表达了祝贺，还说"坚信阿里会变，阿里会改"。
元安不是第一个在内网写离职信的，也不会是最后一个。他将其视为 15 年职业生涯的总结，更想唤起的是，曾经内网激烈讨论的"说真话"的氛围。
他想要表达是，曾经摆在面前的机会接连错过。更担忧的是，眼看 AI 这个最后的风口来了，"这次万一还是抓不住呢？"
"阿里是一家很特别的公司，我们建立价值观并将它纳入考核，就说明我们真的很重视它。"元安对自己的爆红也感到意外，发离职贴是阿里的"传统"，当年深受阿里价值观召唤而选择加入，如今离去也想做个呼应的总结。
现在，他举家搬到了新城市，尝试一边做自媒体，分享新生活，一边探索下一个阶段的人生新方向。
以下是他对凤凰网科技的讲述：
大公司病就真的没救了吗？未必
这两天我特别忙，因为给我发消息的特别多，公开留言的鼓励为主，来私信的很多人都很痛苦。这根本就不是阿里才有的事儿。
我只在阿里待过，不太好评价一个普遍的大公司病，但经过这么一次发酵，好像还真是。这封离职信闹到外网（指对应的阿里内网），讨论这么热烈，因为都感同身受。
说什么的都有，各种分析也有。但我不认同，刘润那些大 V 说的，大公司病就一定没救。
大家不要只是简单把它理解为，这是一个必然的病，就结束了。应该更多去讨论，怎么去治病，不管是借鉴国外的一些成功的企业经验，还是我们自己去探索。IBM 这种大公司已经存活百年以上的，挺佩服的，我们能学到些什么？
很多人并没有理解我写的长文的意思。我想说的核心是，很多时候机遇放在你面前，你不一定能抓得到。
治疗大公司病，很多人都概括为，好像只要找到第二增长曲线就能解决了，增长就是一切良方。不是的。找到第二增长曲线让公司发展，只是把很多因为不发展导致的内卷问题给抵消掉了，但本质的问题并不会改变。
如果一家公司由很多已经变质了的人构成，制度也已经不好了的话，就算有机遇在你面前也抓不住。就像一个病人，没有把身体治好，他不健康，很好的机会放在他面前，也没法坐起来抓住，更不可能跑起来，赶上这个势头，这才是我想表达的。
我想讲的是，怎么去治理好一个生了病的人，才能在机遇来临时，能抓住它。而不是说再来一个大的机会就能行了。
就像诺基亚为什么没抓住智能机的潮流，不值得反思吗？阿里可是要做一家活 102 年的公司。
不好的东西我也在万言信里有写，别问我具体的案例，没意义。每个阿里人都可以讲出各种更多的案例，我想讲的是一种普遍的现象。
为什么想去发这个东西？前些日子也发视频回应了，就是那个急救的例子。我上过一节心肺复苏急救课，问教练，什么时候可以停止施救，教练反问我：假如今天是你的亲人躺在这里，你会停止施救吗？
当然不会，你会一直救下去。
这么多年也有很多公司来找，我都没走。我们这批老人真是把公司当家。刚毕业就进公司，公司给我们这个平台，让我们做想做的事儿，给我们发钱，把我们养活，是很感恩的。所以今天你看到它受伤了，一定会想办法，希望能够把他叫醒也好，去救他也好，你会去做的。
之前内网也有很多人写过（建议信）。有的人写得情绪重，有的写得角度比较单面。我是想尽量不带个人情绪，是希望还原这些问题，也希望系统阐述关联性。火的是后半篇，但我重点想说在前半篇。
内外部来找我讨论的都有很多，而一开始是内部的多，后来其实变成了外部（其他公司）的更多。这个是挺超出我想象的。很多问题都是系统性的，就像一个人生病了，不会只痛一个地方。
我不太想展开讨论对阿里是非的评论。但为什么会生病，创始人在不在，也许是一个原因。可能创始人更会坚持他的初心。所谓初心，就看上面想坚持什么，对吧？上有所好，下必甚焉。
我们都挺怀念他的。精神领袖真的很重要。社会有太多的欲望，哪些是我们应该要的，需要有一个精神领袖来告诉我们，把那些他不想要的，用行动去展示给大家。
回归初心最重要是，要向善。因为阿里起来靠得就是向善，我们想帮助中小企业，这是初心。
向善是一种被倡导的，被精神领袖也好，被高层不断去倡导的事情，大家才会知道我们应该做这个事儿。
把一个人丢在一个环境中，你倡导到什么，他们就会怎样。就像那个著名的监狱实验一样，哈佛大学生变成狱卒之后，也会疯狂变坏人了。
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诚信缺失了。如果今天是诚信的，你就是向善的。向善是一种外在表现，是一种行为表达出来的结果。
如果问哪些丢了，可能就是诚信被丢了。因为不诚信，能获得的利益更大，你能通过各种不好的手段，快速拿到自己想要的东西，才会把整个向善的氛围给击碎掉了，何必向善？
公司小的时候，这种现象为什么比较少？因为中高层都是从基层自己做起来的。今天为什么有些人作假，会不被发现，是因为上面的人发现不了这些问题。
今天你是基层做起来的，到底谁是真谁是假，能立刻分辨出来，因为是做过的。
随着公司变大，中间这一层的人以及上面的高层，未必对业务一线真有概念，只能相信下面的人讲的。中层膨胀越厉害，这个问题就会严重。
制度的堆积，只是把一些不好的事情尽量规避。根本原因还在于文化上的倡导。
就像我写的，文化是一个公司的道德观，制度是一个公司的法律，你是用道德观让大家去自律来治人，还是说用法律来治人？
两个一定是相辅相成的。一定制度的健全，加上道德的提倡，才是真正的能够起到好作用的。后面不断地用各种的管理手段工具出来，只是各种制度的叠加。制度再多又怎么样呢，秦末制度很完整，又怎么样？
大公司病，今天是一个集体性的问题。我写帖子也不知道会发展成这样子，发之前连有没有人看我都不知道。
发帖后，有人来给我评价，说自己感同身受，把 1/6 生命都献给了这家公司，当时看到真的眼泪都下来了。除去你上学二十年，退休前后二十年，人生能有几个十五年，人生最美好的那些年，都献给这家公司，怎么不想让它变好呢。
什么样的是好的？是招一波还不错的人聚在一起，用一种制度跟文化把大家团结在一起。
我写了上下两篇，火的是下篇《愿你跨世纪》。其实上篇《陪你十五年》才是离职贴，我是想让大家看看，当年我们经历过什么，是不是人进大厂就一定会变化了，未必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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